顾客刚出店门,大胡子老板就走了过来:“戴尔,你竟然这样不中用!我原以为那些顾客是在捏造事实呢!现在,我警告你,不要再和客人谈那些有关公创始人密斯特尔斯和威廉·派克尔德的事迹,你只要一心一意地为我卖掉这些汽车,否则你就会像那人一样!"经理一边说,一边用手指头指着那边街上的一位中年乞丐。卡耐基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,只有唯唯诺诺地不断点头。
此时,他的心里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。他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:“烦死啦!我都在做些什么呀?我怎么会如此不中用呢?堂堂的艺术学院毕业生,竟然连一个简单的工作也做不了!"突然一阵头痛袭来,他明白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的老毛病又犯了,他感到疼痛欲裂,他想:“我要被解雇了!我怎么生活,怎么工作?怎样才能实现自己在学院中培养的梦想?家庭、社会马上就要抛弃我了,我是这个世界的废物、弃儿?"渐渐地,他想到自己悲哀的童年和后来艰难的时日,想到学院里的苦读生涯,想到自己失败的演员经历来,还想到备尝艰辛、百般受辱的求职经历。
在平时就有很多问题和想法一直缠绕着戴尔·卡耐基,看来是要爆发了。在寂寞黑暗的街上,卡耐基踱着慢步,忧郁地走着,满脑子里充满着的是有生以来的艰辛和痛苦,还有此时此刻的迷茫和困惑,他的头已经快要炸裂了,尽管有阵阵冷风从街角吹来,他仍然不能冷静下来,边走边踢着随处可见的垃圾、砖块或碎玻璃。
尽管附近的街区不仅肮脏而且危险,因为黑社组织在这里强大无比。可是,今晚的卡耐基不怕了,不在乎那些黑帮分子了;实际上他是被更大的恐惧所笼罩着,生存的恐惧感,无助的无依无靠的孤寂感就像这黑夜一样包围着他。
走着走着,卡耐基看前面有些街头小贩在木炭火焰上烤着烧鸡和香肠,散发着香喷的气味,那气味也断断续续地引诱着卡耐基。他还没吃晚餐,口袋里只有两美元三十美分。
微弱的木炭炉火像一些星星点点的萤火,又有点像闪烁不定的鬼火。就在这么一点亮火中,浮现出戴尔·卡耐基的脸来:淡红色的眼镜后面,有着一对深陷的眼睛,苍白过度的脸色使卡耐基显出几分未老先衰的憔悴。衣领很干净,领结打得很漂亮,灰色西服外套紧扣着。如果在白天,定能发现在那松动了的西服上的两个扣子间有些污点,膝后的皱褶仿佛每晚都烫平过似的挺直。
卡耐基慢慢向自己的公寓走去。他一步步地上着楼梯,竟然忘记自己本来是住二楼的,一下子来到三楼也就是顶楼的阳台上。天空是灰色的,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,就像卡耐基的心空一样很难发现一点亮光。他仍然忧郁着,陷入沉思很久很久。忽然间,他问自己:“房东发现你没有?你怎么来到了三楼,忘记了要躲开房东!不然,他要向你讨房租的,今晚看来是不必睡觉了。”
轻手轻脚地,卡耐基推开房门,也不亮灯了,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。他努力地想早点睡着,可刚才想过的一切又涌上脑际,还有几个新问题在反复折磨着他:
“我又得失业了,怎么办呢!头疼病老是好不了,我是不是快要死了?再过一年、二年、十年,我会就成什么样子!”
一个无眠之夜过去了。天亮的时候,卡耐基站起来,穿好衣裤,伸手取墙上的几条领带。睡眼惺忪中,一把抓过来,才发觉那些讨厌的黑点原来全是螳螂。昆虫们四处逃散,在小小的斗室里寻找墙缝、墨暗的角落藏身,但还是被卡耐基毫不留情地拍死、踩死了几只。
卡耐基想起了一个问题:“人是不是虫子?我是虫子吗?在巨大的艰辛困苦中,我不是一只弱而无力的虫子吗?”
当卡耐基被忧郁的沉思包围着的时候,他的身边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(良师益友更缺乏),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和几本书。在他小心地躲过公寓房东向工作岗位走去的时候,他一直在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忧虑来自何处。突然间,他注意到有一栋尚待峻工的建筑物,那是著名的乌尔渥斯大楼,一百英尺高的哥特式富丽建筑往往使人联想起美国飞速发展的经济。但当卡耐基注目于此建筑时,却把自己内心的一个自我变成了如此高大雄伟的建筑,从很高的地方看待自己:
“我之所以有强烈的反抗心,是因为我在大学时期所描绘的梦想如今已化为恶梦。这就是人生吗?从前我热烈憧憬充满活力的人生,如今为自己所轻蔑的工作而起早贪黑地空忙着,与螳螂为伍,吃粗陋的食物,前途没有希望……这就是我人生的一切?
“我干着并不是很重的活计,天天只是动动嘴皮子,顶多帮顾客们推一推车,上点汽油、润滑油什么的,可我为什么还感觉得很累、很烦呢?容易精疲力尽,容易头疼不止,其实是我对自己工作的评价。没有快乐和满足,只是烦闷、懊恨,一种不受欣赏的感觉,一种无用的感觉缠上了我,阴魂不散呀!"卡耐基如此地沉思着,浑然无觉地来到了宽敞的专卖店,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
经理走来与他打着招呼:“早上好,戴尔!"可是,卡耐基却没有多看多想,只是一味地点头,拘谨地望着经理,等待他的吩咐。直到现在,他的心里还是满腹的忧郁。